天
光
作者：北极不吃贝
致以后的我，致以前的你
18
七月
星期日
第三章
夜游
01
预备铃吵得陆川心神不宁，昨晚和吴远的秉烛夜话让他差点又睡过了头。
拖着沉重的脚步，陆川把书包随手丢在桌上，顺势朝吴远的方向看去。同桌肖燃瞥了他一眼，镇定自若地继续背诵单词。
另一边，吴远贼眉鼠眼地从书本后冒出头来，一个劲地冲陆川挑眉。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一周，陆川着实是对这位新同学又爱又恨。爱是因为索然无味的课堂之余，吴远充当了他绝大部分时间的陪聊；恨则是因为这位陪聊太喜欢发光发热，稍微逮到个机会就灿烂，陆川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。
这家伙似乎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题，本来一个月都绰绰有余的流量，愣是被他消耗得七七八八，再这么下去，陆川月中就得去购买额外的流量包了。
耳边响起肖燃慷慨激昂的朗读声，陆川被拉回现实，好奇地问道：“今天不是语文早读吗？”
肖燃伸出食指，点了点她桌角的课表，周一的第一节是英语课。
“卧槽，今天要小测是不是？”陆川顿时清醒，连忙掏出英语书，火急火燎地翻开单词表，开始临时抱佛脚。
然而天不遂人愿，语文老师周宁艳踩着小圆皮鞋，噼里啪啦地闯进了教室。只是轻轻一扫，就看穿了大部分同学的小动作。
“星期一的早读是语文课，都把英语书收起来，要背单词明天再背。”
人群中有人弱弱地说了句：“可是等下老师要听写的啊。”
周宁艳眉头一皱，立马朗声说道：“今天抽查《荀子·劝学》，背不出来的抄五遍。”话音未落，她就风风火火地去其他教室巡逻了，留下班里一片哀嚎。
不少人责备起那个多嘴的同学，陆川更是一个头两个大，《劝学》他会，但记得不熟，要巩固记忆还要背诵单词，中西结合瞬间令他的大脑乱成一锅粥。
恰在此时，身后的郭方云连戳了他数下，不待陆川发火，她就笑嘻嘻地说道：“你们家吴小远又给你传纸条了。”
“什么我们家？他爱去谁家去谁家。”陆川嘴上抱怨，手里还是接过了纸条。
展开一看，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了几个大字：好好背，中午请你吃好吃的。
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？陆川气闷地把纸条揉成团，径直丢了回去。吴远早就恭候多时，轻松地接在手里，一看没有回复，表情变得失望起来。
陆川撇撇嘴，在作业本上快速写下一行字，心不甘情不愿地撕下，塞到郭方云手里。收到纸条的吴远笑逐颜开，正打算提笔，余光扫到陆川变得凶狠的眼神，只好缩了缩脖子，继续摇头晃脑地读起书本。
陆川注意到，吴远拿的是语文书，显然他已经把单词背完了。好家伙，拖着我聊天，结果自己把单词全背了，看我中午不吃穷你。抱着这样的心情，陆川愤愤地埋头苦读，终于在下课前把Lesson1的单词勉强记住。
铃声响起，陆川正打算掏出语文书巩固文章，吴远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背后，幽幽地提醒道：“你这一会儿记英文一会儿记中文的，不怕等下听写出错吗？”
陆川回头，脸上写满了疲惫：“我先背五分钟古文，后面五分钟再换回英文，先把小测应付过去再说。”
“啧啧啧，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成绩好的孩子，哪有人这么死记硬背的？”吴远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，抬手去揉陆川的脑袋。
“滚边去，要不是某人昨天晚上拉着我侃天侃地侃大山，我至于搞得那么狼狈？”陆川拍开吴远，没有心思跟他计较。
郭方云主动起身，把座位让给吴远：“你们先续旧，我去给你们望风。”
“续哪门子旧？明明前两天才见过面。”陆川恨不得把郭方云粘在椅子上，省得吴远阴魂不散。
“你也知道整整两天啊？”吴远推开郭方云，相当自然地捏起陆川的肩，“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咱们都六年没见了，你也不知道对我温柔点。”
“噫——”肖燃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，抱着书本跑到走廊继续看书。
陆川身边被迅速清空，只剩下吴远似笑非笑地为其服务：“怎么样，这个力道还成吗？”
“你消停一会吧，我还有三分钟时间，你都不用背书的吗？”
“要啊，但我晚自习第一节课就背完了，后面的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了，看吧，我既没有耽误学习，又腾出足够的时间陪你聊天。”
“你这腾出的时间也太多了点……”陆川小声吐槽。
“好啊，得到了又不想要，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川川。”吴远手上用力，按得陆川直龇牙花。
“轻点轻点，”陆川回手往他脑袋上一拍，“我都要被你捏散架了，还有，别成天有事没事叫我小川川，听起来恶心死了。”
吴远不退反进，凑到陆川耳边：“那你想要叫什么，我都可以的啊。”
“哎呦哎呦，大庭广众朗朗乾坤的，你们俩收敛点吧。”廖嘉成抱着手臂，晃晃悠悠地靠过来，“人郭方云都快把你们的事传开了，还没羞没臊的啊？”
陆川正欲起身，又被重重压回座位，脑后传来吴远三分娇羞四分得意的声音：“她爱说就让她说呗，女生本来就喜欢聊八卦，等过段时间就聊起你和班长的事了。”
“瞎说什么呢？”廖嘉成操起陆川的书盖在吴远脸上，“我和班长可是清清白白的，你可别乱说，小心我把你的那些丑事抖出来，看陆川怎么笑话你。”
陆川捞回课本，苦着脸道：“你们俩能去其他地方聊天吗？我还要背书呢。”
“背什么书？”廖嘉成夺过课本，“周扒皮就算闭着眼睛也点不到你的名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”吴远跟着附合道，“你可是班级前五，真正应该担心被抽到的是我才对吧？”
陆川气馁，拿后脑勺撞向吴远：“万一她就抽到我呢？回头背不出来丢脸的又不是你。”
“大不了我也举手，然后站起来跟她说我不会背。”
“……”陆川被这一通迷惑操作搞得哭笑不得，“你有病吧，一个人丢脸总比两个人丢脸强啊，我看你是存心想要气死周扒皮吧？”
“咦？”廖嘉成眼睛一亮，“小川川什么时候也跟着我们叫周扒皮了？”
陆川抬手就是一拳，恰到好处地落在他的肚子上：“怎么你也跟着吴远乱给人起外号？”
吴远却是拉过陆川的胳膊：“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。”
郭方云和好姐妹郭佩瑶远远观望，不禁一阵议论，不知又在脑补些什么剧情。陆川从嘈杂的声音中偶然听到了两个字——吃醋。
吃醋？谁吃谁的醋？他伸长脖子靠近，想要听得清楚些。
怎料吴远用手抵住他的头，颇为羞怯地自语道：“哎呦，不用那么主动的啦。”
陆川反手就是一巴掌，贴在对方的天灵盖上：“你醒醒，别做梦了。”
廖嘉成明哲保身，后退几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。不曾想，后退途中撞上了一个身影。
“哎呀。”许雅晴原本是来收作业的，却被廖嘉成堵在原地，“麻烦让一让。”她轻声说道，像是只受惊的小鹿，“啊，嘉成，你帮我找小组长收下作业。”
直到许雅晴离去，陆川和吴远对视一眼，不约而同地怪叫起来：“哎呦，嘉成~”
廖嘉成压了压嘴角，指着手表催促道：“发什么呆，还有两分钟上课，该干嘛干嘛去。”说罢，他便撸起袖子站上讲台，“交作业交作业了啊，小组长都收下作业，上课前集中到讲台，那个谁，别找人借了，没时间给你们抄来抄去的。”
陆川摇头，同样示意吴远回去座位：“有事等课间操再说，英语课下课你要是再敢过来，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。”
“汪汪。”吴远佯装受气地嗷了两嗓，夹着尾巴离开了。
郭方云拉着郭佩瑜慢悠悠地回来，点了点陆川的肩：“陆小川，你刚刚的纸条上写了些啥？”
陆川挥挥手，若无其事地答道：“想知道自己问去。”
不久之后，伴随着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，吴远的嚎叫再次响起。他像护住小鸡崽的老母鸡般，紧紧拽着手里的纸条，说什么也不肯给郭方云看一眼。任凭两个女生扯着他的衣角，他自岿然不动，丝毫不担心春光乍泄。
“至于那么夸张吗？”陆川纳闷地道，“不就几个字而已嘛。”
一番你争我夺后，吴远把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条摊开，小心翼翼地夹在书本内页。合上书本前，他又认真地看了眼上面的字，陆川的笔迹工整大方，规矩又不失灵气，活泼又带着几分含蓄。
“乖别吵听话”
不是咒骂，更不是责备，陆川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，才能死死地拿捏住对方的情绪。
“唉，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？”吴远黏糊糊地自言自语道。
高睿在外面鬼混回来，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：“干什么呢？等下小测记得借我看下，你知道我英语向来很差的。”
“看什么看，我也没背单词。”吴远掏出课本摆在两人中间，“找点书过来挡下，看到多少算多少吧。”
“……什么啊，你昨天抱了一晚上书都在干嘛？”高睿嫌弃地问道。
“玩手机啊，不然咧？”吴远反问，说着掏出手机的备用电池，嵌进万能充里，顺手插进教室后面的插座。
高睿看得一愣一愣的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，感慨地说道：“唉，玩物丧志啊。”
“瞎说，小川川才不是东西呢。”
“……？？？”
02
“积土成山，风雨兴焉；积水成渊，蛟龙生焉；积善成德，而神明自得，圣心备焉……”
陆川用手挡脸，庆幸周宁艳没有抽查他背课文，倒是李文博因为走神被抓个正着，好在这家伙平时语文成绩不错，也算有惊无险地过了关。另外，英语小测也没有难倒陆川，反而是肖燃悄悄问了他两个单词的拼写。
看来学习还是很需要天份的嘛，陆川美滋滋地窃喜。正计划着中午要吃什么时，郭方云再次顶风作案，塞了一张纸条过来。
“看样子周扒皮不会抽你了，你中午可得好好陪我啊。”吴远听从陆川的警告，整整两节课没有找过他了，此刻怕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。
陆川莞尔，快速写下答复：“反正你请客我听你的还有找时间练练字吧”
吴远收到纸条，先是一脸欢喜，随即又耸拉下来：“能看懂就好，有必要天天说吗？”
“不说你不知道要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”陆川佯装语重心长。
吴远读后，意兴阑珊地收好纸条，远远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。陆川乐得他不回复，免得影响听课，反正放学之前，这货总能把郁闷抛诸脑后，屁颠屁颠地再次凑过来。
本以为能消停一会儿，不想郭方云憋了几分钟后，终于按耐不住，戳了戳陆川的背：“陆小川陆小川，你们家吴小远啥都不说也啥都不让看，你究竟写了什么，就那么见不得人吗？”
陆川撇嘴：“我向来光明磊落，哪里见不得人了？他估计就是想逗逗你罢了。”
“逗我？老娘哪里是这么好耍的？”郭方云愤懑地道，“你快告诉我写了什么，回头我去刺激刺激他。”
吴远嘴也是够欠，纸条不让看也就罢了，还非说郭方云和郭佩瑜非礼他，这下人家记仇了吧？
“哎呦，大家同学一场，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，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你不可能非礼他，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。”陆川哭笑不得地道。
“不行，我和郭小鱼两个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气，差点就把纸条抢到手了，不看一眼这辈子都不能瞑目。”郭方云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。
陆川苦着脸劝道：“不瞒你说，我中午还要靠那个傻大款接济呢，你要出气至少也等我蹭完饭再说吧？”这是一招缓兵之计。
郭方云听罢，仔细思考片刻：“也行，要不你先把纸条的内容告诉我，等下午上课我再嘲笑他？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，大家好就是真的好。”
“别，”陆川摇摇头，“你郭小云的嘴能藏得住什么秘密？不出五分钟，你们家郭小鱼肯定知道，然后一传十十传百，没等下课我就得被所有人的目光公开处刑。”
“哎呦，”郭方云顿时贼笑起来，“这么说，你们果然写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？”
“没有啊大姐，”陆川差点没转过身去解释，“吴远那货无非就是满嘴骚话，你看看就好，怎么能够当真呢？”
郭方云歪头同意：“也是，他估计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，哼，小心老娘以后不给他递小纸条，看他还能求谁去？”
“你最好别再帮他传了，有一次就有第二次，我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，到时他成绩掉下去不说，别把我们俩也带坏了。”
“嗯，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。”郭方云点头称是。
恰在此时，旁听许久的肖燃默默地说了一句：“吴远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？”
“啥？”郭方云抱紧自己，惶恐地道，“这大尾巴狼难道吃不到陆小川，就觊觎起老娘的美色？不行，我得赶紧提醒郭小鱼。”
“你就别添乱了行吗？”陆川扶额，“吴远那个性子，要是真看上谁了肯定千般听万般愿，言听计从，马首是瞻，相信我，他不是什么小男生，不会搞什么喜欢你就要逗弄你那一套。”
“咦？我怎么觉得他对你挺百依百顺的？”郭方云停下笔，恍然大悟道，“我就说嘛，你们能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，原来是一直在暗送秋波啊。”
肖燃无声地别过头去，装作无事发生。陆川面露尴尬，一时不知如何开脱。
见他沉默，郭方云立即奋笔疾书：“我磕的糖肯定不会错，韩庚和希澈是一对，你和吴远也八九不离十了。”
“什么鬼？韩什么更？你可别瞎说，我和吴远清清白白，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。”
“就是韩国最夯的组合啊，你不会没听过SuperJunior吧？”郭方云直接无视了陆川的后半句话，“我跟你说哦，他们整个组合一个比一个帅，就比如东海……”
接下来的半个小时，陆川就硬着头皮被郭方云强行安利了一个自己从没听过的偶像组合，周宁艳时不时地路过他们身边，才让陆川的耳根子有片刻清闲。
课间操的时候，郭方云说什么也不肯放过陆川，拉着他强行听了两首SJ的代表作。吴远几次近身，都被郭佩瑜拦住，恐吓他再进一步就告他非礼。这招以牙还牙令陆川又好气又好笑，罢了，就再晾他两节课吧，谁让这家伙嘴那么欠呢？
音乐是蛮好听的，加之看到吴远吃瘪，陆川便欣然地接受了安利，表示回头就在MP3里下载几首SJ的歌曲。
怎料郭方云直接掏出U盘，塞进他的手里：“不用麻烦了，这个你拿去，里面有所有SJ的歌曲，记得拷贝完要还我啊，我可是整理了好半天的。”
见她依依不舍的样子，陆川半推半就地收了下来，皮笑肉不笑地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会好好听的。”呼，就算要推荐喜欢的歌手，这么做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？
可算应付完热情的郭方云，放学的铃声已然敲响。
吴远整张脸拉得又长又臭，一直等到郭氏姐妹花开心地离开，才慢慢凑上前来：“你不要我了，有了姐妹就忘了兄弟，没良心的男人。”
“嗯？”陆川愣神，“我什么时候跟她们成姐妹了？还有，我什么时候跟你称兄道弟过？”
“哼，”吴远扬起头，“我生气了，哄不好的那种。”
陆川眼神中的迷惑化成一汪水，拉着吴远坐下来：“乖啦，我这不是专门等着你呢，再说了，要不是你非说她们非礼你，我至于花那么久时间帮你擦屁股吗？”
“我就随口说说而已。”吴远小声地嘟囔着，脸上渐渐浮上一层委屈。
陆川学着吴远平日的样子，轻轻揉开他的头发：“呐，现在四下无人啦，又是咱们的二人世界，你想去哪吃啥都随你，反正我不打算午休的。”
“你不午休我要午休啊。”吴远顺势打了个哈欠，“昨天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晚睡。”
“咦？”陆川岔开话题，好奇地问道，“你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‘二人世界’这种奇怪的字眼吗？怎么，被强行冷落了一早上，终于知道要收敛啦？”
“啧，说得人家都害羞了。”吴远娇笑一声，一把推开陆川，“你这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，谁跟你说教室里没人的？呐，蔡头还在那看书呢。”
“卧槽？”陆川吓了一跳，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，“你怎么不早说？”
要死，昨天刚看到人家光着膀子，今天又当着人家的面讲一堆骚话。果然不能天天跟吴远腻在一块，迟早要被这货带跑偏不可。
陆川气恼，拉起吴远大步朝外走去。期间他用余光瞄了蔡丞轩一眼，还好对方仍旧低着头，保持着老僧入定的状态。
“哎呀，你别拉拉扯扯的，人家快要走光了。”吴远的脸皮比城墙还厚，丝毫不介意蔡丞轩听到。
陆川按着他的头前行了好长一段，确定真的四下无人后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：“太丢人了，太丢人了。”见吴远老神在在，陆川不禁吐槽道，“真不知道你每天是怎么生活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下的，瞎子才会非礼你，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属羊的？”吴远冷不丁丢出一句。
陆川白眼上翻：“你加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，年可不就是属羊的吗？”
“原来你第一天就在觊觎我啦？”吴远眼含笑意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。
“觊觎不是这么用的！”陆川恨铁不成钢，这家伙的语文成绩怕是再也振作不起来了，“还有你刚刚的‘哪壶不开提哪壶’用得也不对，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然后继承我的企鹅吧？”
“我不养宠物的，我玩魔兽世界，为了联盟！”吴远不屑地甩开刘海，任风再一次将其吹乱。
“魔兽你个大头鬼，”陆川捏起他的脸，使劲地往外扯，“多亏了你，我今天还认识了一个韩国顶尖男团，你别再跟我逼逼什么魔兽世界，老子现在肚子饿得直叫，食堂还有很长的队要排，如果阿姨们把肉都打光了，看我下午怎么收拾你！”
吴远吃痛，抠着陆川的手心叫喊道：“疼，你就不能轻点吗？都说了听我安排，我能让你等到现在，难道还能让你排队不成？”
“你啥意思？”陆川松手，心头燃起一丝希望。
果然，吴远揉着脸蛋，臭屁地道：“咱们今天去外面吃大餐，牛排披萨自助餐，要啥有啥，哥有的是钱。”
“你不会把一周的伙食费都砸在这顿饭上吧？”陆川下意识地担心起来。
“怎么可能？这些是我用来买点卡的零花钱，都是我以前一顿饭一顿饭省下来的。”
“你以前不吃饭的？”陆川错愕。
“哪能啊，我是吃得少罢了，只要不上体育课不打球，我通常点两个菜随便对付对付。”
“原来你以前过得那么惨啊？”
“可不呢，要不是请你吃饭，我可舍不得把钱拿出来花。”
“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饿，附近吃点沙县啊小炒什么的就够了。”
“那不行，你哥攒了那么久的钱不就是为了……咳，不就是为了偶尔吃一顿好的吗？你爱吃不吃，我反正是不打算省的。”
“可咱们是两个人啊，总归……”
“打住打住，你再啰嗦就回去吃食堂，我这就打电话让老宋点两块素鸡给你。”
“别，我错了哥，咱们吃啥都行，你点菜你买单，我就负责陪吃。”
“那你陪喝陪睡吗？”
“……滚！”
03
餐馆的老板坐在台子后头，盯着不远处两个行为诡异的少年。
在陆川一再的强调与怂恿下，吴远最后还是选择了校园附近的热炒店解决午餐。俩人抵达时，店内挤满了出来加餐的同学，他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，大都不紧不慢的样子。
“要不咱们多走两步，去公交站边上的那家KFC……”吴远依旧想着美餐一顿。
陆川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的话头：“我觉得这家挺好的，以前吃过两回，味道不错。”
“好吧，下次再请你吃大餐。”吴远长叹一声，好像花钱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陆川觉得有趣，苦口婆心地劝道：“你爸妈赚钱也不容易，你要摆阔等你以后自己赚钱了再说，我等得起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，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？”吴远曲解的能力总在这种时候彰显得淋漓尽致。
“快闭嘴吧你，”陆川注意到几个人好奇地看向他们，连忙侧过身去，“别天天没个正形，否则我现在就去食堂排队去。”
吴远耸肩：“你想去我也没意见。”
陆川微笑，轻轻地踩上吴远的脚面。
这时，餐馆老板总算清理出一个空位，示意两人入座。吴远麻利地点完三道招牌菜，转手就把菜单丢给陆川。
“咦？你来过这家店是不是？”陆川纳闷，敢情这家伙没少跑到校外加餐啊。
“没，就是周末点外卖点多了。”吴远低头玩起了手机。
唔，这人周末不回家，都在学校待着吗？陆川打量着吴远，直到老板追问，他才收起菜单笑着说道：“就这些吧，不够再加，谢谢。”
“喝饮料吗？”吴远轻车熟路地到冰柜里拿了瓶可乐，“要哪种？”
“雪碧吧。”陆川盯着他，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疑虑。
等菜的功夫，陆川托着下巴，故作轻松地看向吴远：“你中秋打算怎么过？”
吴远抿了一口可乐，又抢过他的雪碧撮了两嘴，才随口反问道：“还能怎么过？回家去呗，怎么，你想跟我回家啊？”
“死开，”陆川踢了他一脚，“你回趟家得花不少时间吧，我记得大概要一个小时？”
“嗯，”吴远咬着吸管点头道，“公交换两趟，到了镇上再换辆摩的，加起来差不多一个小时。当然，你要是一起，应该就不用那么久了。”
“啥意思？”陆川下意识地问道，话才说完他就后悔了。
果然，吴远坏笑着凑近，小声地道：“因为跟你在一起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啊。”
于是，陆川再次踩上他的脚面：“回宿舍记得把鞋刷刷，今天尘土大。”
“没事，你轻得很，我不嫌重。”吴远露齿，晃得陆川皱起眉头。
“你差不多得了，这里是公共场合，你要皮也得找个适当的时候，不是，我的意思是说，你皮也得有个限度。咱俩才认识多久，不熟。”
吴远朝台子后的老板努了努嘴，轻声笑道：“你回头看看老板，一直盯着咱俩看呢，估计是在好奇，怎么明明两个人一起出来吃的饭，你为什么老是要踩我脚呢。”
“啥？”陆川本能地收脚，随即又用另一只脚压了上去，“那我换只，他就看不到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”吴远被逗得直乐，“你真有意思，我就喜欢你这小脑瓜子。”
“得了吧……”陆川话说一半，老板刚好把菜端来，表情若无其事，却不经意地看向桌底。
陆川咳嗽两嗓，吓退侦查，继续说道：“你给我多吃点，那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么？”
“小川川，”吴远歪头叫唤，“等下吃完饭，咱俩去网吧玩会呗？”
“合着你周末不回家，就是去网吧打游戏啊？”陆川若有所思，顺口说了出来。
吴远面色稍僵，立马又挂起笑容：“可不是嘛，我跟你说，魔兽真的是个巨好玩的游戏。”
“你可别拉我下水，”陆川摆手，“我在家玩玩我的GBA模拟器就行，口袋妖怪那么多版本我还没打完呢。”
“模拟器？啥玩意？能有我的魔兽好玩？”
陆川夹起一块鸡蛋，细细地品尝起来：“你不会没玩过GameBoy吧？”
“玩过啊，我还玩过红警呢，魔兽争霸你玩过没？”
“听过没玩过，我还是喜欢用金手指改改数据，体验体验剧情，收集全精灵对我来说比你那个怪物游戏有意思多了。”陆川举起雪碧，主动碰了碰可乐，“当然，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，你玩你喜欢的，我玩我喜欢的，咱俩井水不犯河水，挺好。”
吴远一把抢过雪碧，用力吸了一口：“我不，我回头就去搞个模拟器，论游戏哥可没怕过谁。什么井水河水的，你的就是我的，我的还是我的。”
陆川日常无语：“我们家是穷人家，买不起GBA，你都玩过正版了，干嘛非要抢着玩回盗版？再说了，口袋妖怪是单机游戏，你跟我一起玩能有啥交流？”
“那你跟我玩魔兽，我带你练级刷本，再带你开荒，我跟你说，我可是我们公会二团的指挥……”
“你说的是啥我都听不懂，咱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。”陆川争不过吴远，企图打个哈哈蒙混过去。
“吃还是要吃滴，”吴远却没想放过他，“吃完就去网吧，半小时带你上手艾泽拉斯。”
“……什么鬼？”陆川一脸懵，索性放弃挣扎，“吃吧吃吧，吃完再说。”
接下来的五分钟，吴远迅速地扒完一大碗白米饭，眼巴巴地双手抱胸，等着陆川吃完。
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，陆川少见地服了软：“行吧行吧，看在你请客的份上，我就给你半小时的时间，不过先说好啊，不管我玩不玩，玩得怎么样，你都不能怨我。”
“那是当然，”吴远眉开眼笑，“我对自己的教学水平有信心。”
“我对你也挺有信心的，”陆川陪着干笑，“我是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没有信心。”
“不怕，”吴远掏着钱包，示意老板结账，“山口山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玩法，你要是不想玩PVP也可以下下本做做任务，甚至是采采药挖挖矿都行，总之你一定会喜欢它的。”
得，又遇到一波热情的推荐。陆川摸了摸口袋里的MP3，暗自想到：等下顺手把里面的歌拷贝一下，这样下午就能把东西还给郭方云了。
吴远开心地拉着陆川出了餐馆，一路走了许久，大约得有十分钟左右，两人才来到一家隐藏得极好的网吧。
“啧啧，”陆川不禁感叹，“瞧你这熟门熟路的，以前怕是没少来吧？”
吴远甩开头发，又捏齐刘海：“哥是没少来，但每次来就待一会儿，主要是做做日常，或者参加参加公会活动，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乖巧的。”
陆川斜着眼睛看他：“你理解的乖巧跟我理解的是同一个词吗？”
“必须的，平时除了打球，我也就在宿舍吹吹空调刷刷手机，更多的还是看看小说什么的。”
“小说？”陆川眨了眨眼，“你还会看书？”
“哎呀，网络小说，就是什么唐家三少啊，我吃西红柿啊，这些人写的。”
“这都什么鬼名字？”陆川嘀咕。
“你傻啊，鲁迅写东西用的是真名吗？是笔名。”吴远老气横秋地道，“人唐三和番茄当然也能用笔名啊，这叫向先辈致敬。”
陆川被唬得一愣一愣的：“这……他们写的能是一种东西吗？”
“当然是啊，”吴远掏出二十块钱，跟老板要了两台机子，边拉着陆川往里走边道，“都是用文字表达故事，鲁迅能写《狂人日记》，唐三也能写《冰火魔厨》啊，虽然一个是批判文学，一个是玄幻小说，但总归是时代的产物啊，存在即合理，陆川同志，你可不能抱着偏颇的眼光看待问题。”
“噗……”陆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，可当听到后半段时，他就大概理解了一些，“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，又没说不让你看小说，你爱看就看呗，我又没有权力干涉你。”
“你……”吴远欲言又止，最后把陆川按在座位上，恨恨地道，“跟你开玩笑你说我不正经，跟你讨论文学你又跟我打哈哈，算了，跟你推荐游戏你肯定也不会认真的，你等下爱干嘛干嘛吧。”
“这，”陆川忽然有些局促，莫名地心虚道，“哎呦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你要玩魔兽是吧？我玩我玩，你看上的能差到哪里去？正好我口袋妖怪也玩腻了，正打算找点其他乐子呢。”
吴远在他身边坐下，点开游戏目录，自顾自地道：“不强迫你啊，免得你以后说我带坏你。”
陆川挪动坐椅，靠近吴远：“咱俩谁跟谁啊，你还能害我不成？放心，我能感受到你的用心，我要是不喜欢也会直接告诉你，绝对不会强迫自己。”
吴远微微扬起下巴，稍显刻意地道：“嗯，我这边有个插件要更新，你先开机自己玩会。”
陆川本来不想离开，但转念一想，又不能事事都顺着对方的意，吴远这货给点阳光就灿烂，反正都要拷贝MP3，不如就趁现在，缓和一下刚刚的尴尬。
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：“那我先拷点歌咯？”
“去吧，”吴远正值得意时，满不在乎地道，“给你五分钟。”
“得嘞。”陆川应声，掏出USB连接电脑。
很快，窗口就弹出查找到外部连接的信息。点开文件夹，他不由奇道：“咦，这里怎么还有几个txt文件呢？”
“什么？”吴远循声看来，“这是什么？咦，看着像小说啊，《有种你爱我》？噫——”
“咳咳，这是郭方云的东西，与我无关。”
“也是，这种一看就是小女生看的东西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都怪她逼着我听什么SJ的歌，今天跟我推荐了一早上呢。”
“哦，她跟你推荐你就听这些歌，我跟你推荐你就嫌弃我？”
“我没有，”陆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，“都说了我玩啊，你用得着那么小心眼吗？”
“好好好，你玩，你玩，”吴远转身继续更新插件，“快点拷完东西，我这边差不多了。”
“哦。”陆川郁闷地应了一声，左手一套“Ctrl+A”、“Ctrl+C”、“Ctrl+V”，直接连着txt文档，把所有文件都粘贴进自己的手机里。
宿舍里的郭方云躺在床上，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：“要死，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老娘坏话？”
04
“不对不对，你要先用技能再平A，你一个法师离怪那么近干嘛？”
陆川听着吴远的抱怨，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。说什么玩得不好不要紧，现在骂骂咧咧的又是怎么回事？早知道就不陪这货来网吧了。
吴远一边夺过陆川的鼠标键盘，一边亲自示范，浑然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对劲：“看到没，你站到10码开外，再搓冰箭，基本上两发就能秒掉……喂，发什么呆呢，跟你讲课你都不认真听的吗？”
“你讲你讲，我听着呢。”陆川收起火气，懒得触吴远的霉头。
“怎么，不好玩吗？”吴远蹲下身子，仰视着陆川，“前面跟你讲的游戏背景要是记不住就算了，咱们先在闪金镇做几个任务，等你坐上马了我就带你去其他地方看风景，好不好？”
陆川瞥见那双无辜的大眼睛，心底没由来一动：“你坐好，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，语数英都难不倒我，这个小破游戏还能翻出花来不成？”
“嘿嘿，好嘞。”吴远拉过自己的椅子，紧挨着陆川坐下，“呐，你自己上手，学得更快点，我跟你说哦，等你等级高了以后还能坐狮鹫飞天呢，到时整个暴风城，不，整个艾泽拉斯都在你的脚下。”
“下本也能飞么？”陆川奇道。
“这……不能。”吴远尴尬地道。
陆川嗤笑：“你就这性子，说话不打草稿，难怪每次考试都在小地方被扣分。”
“哎呀跟你说游戏呢，你扯到考试上做什么？”吴远轻拍陆川的脑袋，面带愠色地道。
陆川推开他的手，慢条斯理地道：“你也别盯着我玩了，这种小游戏我三两下就能找到诀窍，回头要是比你厉害，可别哭着喊着要我带你。”
吴远刮了下陆川的鼻子，趁他反抗前退回到自己的电脑前：“没事，哥的装备可比你高级得多，你要没人带你下本的话，八百年也别想超过我。”
男生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，陆川瞪着吴远，信誓旦旦地道：“那咱俩比比，一个月后看看谁比谁强，输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。”
“有意思，”吴远指尖摩挲着下巴，挑起眉头应战，“一言为定，反悔的是小狗。”
“怕你不成？”陆川暗自盘算，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吴远练练字。
只是他没想过，吴远此刻滴溜溜打转的眼珠子里，究竟又在憋什么鬼主意。
午休时间过得飞快，陆川刚上手没多久，网吧的机子就提示他要续费了。看了眼手机，他不禁怪叫一声：“哎呀，本来打算预习下下午的生物课的，都怪你，害我啥事没干，光顾着玩游戏了。看来以后得计算好时间，免得玩物丧志。”
吴远站起身拍拍屁股，笑嘻嘻地道：“预习什么，你课间看几眼不就好了吗？休息时间就要好好放松自己，这叫劳逸结合懂不懂？”
“看来你没少用劳逸结合忽悠你妈，用得那么熟练。”陆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。
吴远搂过他，朝网吧外走去：“我妈才不管我呢，半个月没见着个人影，你以为谁都像你妈一样疼你啊？那么大的摩托，我都不一定骑得动。”
“你妈……”陆川欲言又止，蓦地转移话题，“不对，你怎么知道我妈是骑大摩托载我上学的？”
“看到的呗。”吴远不以为意。
“宿舍楼到教学楼根本不会经过校门，你怎么可能看到我上学？”陆川狐疑。
吴远意识到失言，支吾了半天也说不清楚：“哎呦我就有一次凑巧看到的啊。”
陆川凝神一想，灵光乍现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肯定天天懒得爬楼梯，绕到校门口的行政楼去蹭电梯是不是？”
“额，这都被你发现了。”吴远挠着头，憨厚地笑道，“不愧是我们家的小川川，真是冰雪聪明。”
“冰雪聪明不是这么用的，唉，算了，回头得给你买本成语大全才行。”陆川无奈。
“要什么成语大全，你不就是我的活字典吗？”吴远得瑟地道。
“噫……”陆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，“你说这都开学一周了，咱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？非得这么阴阳怪气的吗？”
“什么阴阳怪气，我这可都是发自内心的。”吴远郑重其事地立起手指。
陆川一把握住他的手：“怎么的，你还要发什么毒誓不成？电视剧看多了吧你。”
“小说里也这么写的啊。男主表白被嫌弃，女主……咳咳，另一个人发现他要立誓，连忙用嘴堵上去，然后两个人就……嘿嘿嘿嘿。”
“喂喂喂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陆川抬手就是一个爆栗，“小说都是没谈过恋爱的人写的，真正情侣谁这么说话啊，矫情死了。”
“咦？你怎么一副很懂的样子？”吴远歪头，“说，以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啊？”
“啥？”陆川被这一问吓到，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，“什么谈过几个，老子冰清玉洁，才不稀罕什么情情爱爱呢。”
“冰清玉洁是这么用的吗？”吴远越靠越近，“看来我得记在小本子上才行，免得回头又忘记。”
“不是，不是这么用的，我就随便说的，你当耳旁风就好了。”陆川挥着手，不断扇着自己的双颊。
吴远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，盯着陆川逃避的眼眸：“小川川，你是在害羞吗？”
“屁啦，”陆川企图推开吴远，“大热天的你离得那么近是怎样，不知道自己跟个火炉似的？”
“别装了，第一天亲你时，我就知道你是个雏了。”吴远悄悄在他耳边说道，言毕，还吹了一阵风过去。
陆川一阵酥麻，差点没软倒在地：“死开，离我远点。”他落荒而逃，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不断出现在梦里的画面，如今吴远的下颌线近在眼前，叫他莫名地阵阵心悸。
吴远倒没有追上去，等到陆川消失在校门口，他才搓了搓手，把手心的汗渍一股脑擦到裤子上。呼——他长出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。
谁又比谁更淡定呢？遇到这种情况，任谁都会小鹿乱撞的吧？
“唔，会不会太快了点，他不会吓到吧？以后可别躲着我啊。”
回到教室，陆川因为小跑疾行，胸口上气不接下气。
上厕所回来的刘天赫听到动静，转头见到陆川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：“川仔，你跑那么快干嘛？这会离上课还早呢。”
“要你管，我锻炼身体。”陆川扶着走廊的栏杆，任风把刘海吹得四散翻飞。
“呐，”刘天赫站到他边上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，“擦擦汗呗。”
“谢，谢谢。”陆川思绪回归，意识到刚刚的态度不好，主动找话题攀谈道，“你哪来的纸？”
“哦，刚刚拉完屎剩下的。”刘天赫大咧咧地道。
“……”陆川举起的手僵在原地，不知该不该落到脸上。
刘天赫见状，哈哈笑道：“没事的啦，我洗过手的，而且这张纸是放在另一边口袋的。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陆川窘迫地解释道。
“好啦，我懂，下次找一包干净的纸巾给你，这回你先凑和用吧。”刘天赫豪爽地道。
陆川“嗯”了一声，继续擦汗。
刘天赫忽然发现了什么，四处找寻起来：“奇怪，吴远怎么没跟你在一起？”
“他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？”陆川后退半步，“他爱去哪去哪，我才懒得管他。”
“哎呦，反应那么大干嘛？”刘天赫轻拍他的背，语气自然地安抚道，“我就随口一问，刚好有道题打算问他，你不知道他在哪就算了，没事没事。”
“什么题？你可以问我啊。”陆川微皱眉头。
刘天赫眨了眨眼：“嗯……也不是不行，那你等着，我去把作业本拿来。”
陆川等了一会儿，看到刘天赫拿着纸笔出来，上面歪歪扭扭地抄着一道作业题：“瞧你这字，估计也得找时间练练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回头我就买字帖去。”刘天赫应道。
这家伙还真是听话，比吴远乖巧多了。陆川腹诽，接过本子瞄了眼题目，不由得皱起眉头：“你这是昨天的作业啊，早上不是交上去了吗？”
“啊？昨天的？”刘天赫瞪大眼，难以置信地道，“我明明抄的是今天的啊。”
“……”陆川心电急转，刹那明白了什么，“你没有题目就别问，找吴远压根不是为了问作业吧？”
刘天赫干笑两声，收起作业本，道：“哎呦，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嘛。”
“我有什么好尴尬的？”陆川刚问出口，就知道刘天赫的用意，当下脸色又泛起一阵红晕，“我都说了吴远爱去哪去哪，我又不是他的谁谁，没必要天天跟他粘在一起。”
“瞧你这话说的，”刘天赫试图安抚陆川，“我又没说你天天粘着他，分明是他没脸没皮地粘着你，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意思？”
陆川闻言，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说辞：“也是，我还是要点脸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走廊尽头就传来一阵狼嚎：“哎呦，小川川，你怎么在这呢？叫我一阵好找。”
光听到第一个字，陆川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，吴远这个倒霉家伙，怎么专挑这种节骨眼出现？
“才吃完我的，你就丢下人家不管了吗？”吴远扯着嗓子，声音要多响亮有多响亮。
陆川二话不说，上前捂住他的嘴巴：“你喊什么喊，大中午的人家都在午休呢。”
“……%￥#……”吴远的话被盖在手掌后，听不甚清。
陆川压低声音，快速地提醒道：“郭方云已经在班里八卦咱俩的事了，你再不给我消停点，小心我抬手就给你一个肾击。”
“%%￥#……”吴远想要说话，却苦于嘴巴被人堵得严严实实的。
陆川正欲说下去，手心突然一阵湿润，吓得他怪叫一声：“要死啊你，干嘛舔我？”
刘天赫心领神会地笑起来，默默地退回教室。陆川余光瞥见这一幕，气顿时不打一处来，直接把吴远的口水往他脸上抹去。
怎料吴远见势不妙，立即咧开嘴，把舌头伸得老长，差点又舔到陆川的手掌。
陆川手上的动作比大脑还快，指尖压上吴远的额头，推得他连连倒退。奈何人算不如天算，吴远本能地抓住他的袖子，直接将惯性转移到陆川的身上去。
两人一套乾坤大挪移，招式可谓是顺滑之极，待得身体固定，陆川已然抓着栏杆，弯腰任吴远搂住自己。
“啊！”郭方云相当适时地出现在走廊尽头。
吴远后仰着脖子，冲她傻呵呵地直笑。陆川拼命压低脑袋，恨不得直接埋到砖缝里去。
“难道我站错队了？”郭方云严肃而迟疑的声音轻飘飘地自不远处响起。
05
戴世军走进教室的时候，郭方云正拉着陆川的衣领不放，吴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透过书缝幸灾乐祸地偷笑着。
“老戴来啦，你快撒手。”陆川略带一丝哀求地道。
郭方云把玩着手里的MP3，突然想到了什么：“对了，你刚才拷贝音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？”见陆川不解，她又补充说道，“是一个TXT文件，里面是一本小说来的。”
“哦，那个啊。”陆川整理着衣领侧头答道，“我好像顺手拷到手机里了，怎么，是我不能看的东西吗？想求我删掉？”
“不是不是，”郭方云半眯着眼，坏笑着道，“那本小说很精彩，你有空也看看呗。”
“听你语气感觉有什么猫腻啊？”陆川瞄了她一眼。
戴世军轻咳两声，示意同学们集中注意力。陆川被迫作罢，心中却是存了个念想。没过几分钟，好奇心就战胜了理智，他把手机掏出来，塞进袖口里，想要大概阅览一下故事内容。
今天是小满，要吃扁豆焖面。越小满去了几个就近的饭馆，都没有卖那个东西的，只有一家有打卤面，用豆角做的卤……
刚看几段，陆川不觉腹诽，这个叫小满的人也太惨了吧。爹不在娘不爱的，奶奶还在出生的那天过世了，小小年纪就得卖盗版光碟养活自己。啧啧，果然啊，小说里的人物都喜欢往夸张了写，什么鲁智深倒拔垂杨柳，诸葛亮机智如妖，张飞眼大如铃，林林总总夸大其辞的写法不胜枚举。
郭方云从后头窥见陆川的动作，小心点了点他的背：“喂，这可是个悲剧，你别在上课看，要哭鼻子的。”
陆川被吓了一跳，险些引起戴世军的注意。他气呼呼地回头，低声道：“你能不能别吓我？”
“我是好心提醒你。”郭方云小嘴一噘，“你要看晚上回家看，不然我告诉吴远去。”
“我怕他不成啊？”陆川皱起鼻子道，“你要跟他打小报告，我就说你上课非礼我。”
“老娘非礼你？”郭方云拿起圆珠笔，用尾端连戳陆川的后脖颈，“全班都知道你是吴远的，我犯得着非礼你吗？”
陆川暗暗咬牙：“你和郭佩瑜不去乱传，我至于有嘴说不清吗？”
“呐，要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你和吴远都那样那样了，我还用得着到处说吗？”
“哪样哪样？”陆川意识到戴世军声音变低，警觉地顿了顿，“吴远前面还跟我说他冰清玉洁呢，我和他能怎么样，别成天用你那有色眼镜看别人，因果好轮回，苍天饶过谁，再跟我造谣，小心我也去搬弄你的是非。”
“噗……”肖燃埋头记着笔记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。
郭方云再次抓起陆川的衣领：“看见了吗？连肖燃都在笑你狗急跳墙了。”
“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，你别吵我看书。”陆川懒得争辩，继续小心翼翼地看起小说。
这一看不要紧，整个下午的三节课眨眼就过去了。陆川连下课都没有理会吴远，让他自己到一边玩去，郭方云眼底略过一丝狡黠，便拉着吴远到一旁开始侃大山。
两人一直到第四节体育课，才勉强对上了眼。
“你怎么上课不好好听讲，光顾着玩手机了？”吴远奇道。
陆川莫名有些心虚，一个是因为小说的内容不便向吴远透露，另一个是自己平日里最反对吴远不好好听课。既然不占理，他便索性岔开话题。
“你不去占球场吗？等下二班的又抢完地盘，你只能跟人家拼场地了。”
“老宋已经去了。”吴远顺口答道，又把话题带了回来，“我问你话呢，上课看什么看得那么起劲？郭方云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。”
“她跟你说什么了？”陆川靠近追问。
“没说什么啊，就一个劲地夸自己眼光独到，说你很喜欢她推荐的东西。具体是啥，问她半天也不肯说，非要我自己来问你。”
陆川暗松一口气，假装不经意地道：“就那个韩国团体啊，叫什么SJ的，个个花美男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，相当非主流。”
“怎么听上去你没有很喜欢啊？”吴远疑惑。
陆川卡壳：“没，没有啊，我是说他们的打扮我不喜欢，但歌还是好听的，你要听一首吗？”
“下次吧，”吴远半信半疑地摆手，“这会儿老宋还在等我呢，我得快点去球场才行。”
“行，那你去吧，我在班级里再看会儿书。”陆川借驴下坡，顺势驱赶吴远。
“你不去看我打球吗？”吴远双手抱胸，“我的光辉形象你难道不感兴趣吗？”
陆川嗤笑：“得了吧，你能有啥光辉形象，两个班的女生还不够当你的拉拉队么？”
“当然不够，我要看的又不是她们。”吴远插腰，“你去不去？”
陆川内心是拒绝的：“要不，你先去打一会儿，等热身完了我再去？”
“那个，”一个柔软的女声突兀地响起，“陆川同学……”
“嗯？”陆川闻声回头，却见班里的宣传委员石玥正红着脸站在不远处，“找我什么事？”
“听说你高一是你们班的宣传委员。”
陆川点头：“是啊，哦，你要我帮忙出板报是吧？”
石玥连连称是：“因为这次教师节的板报马上就要评比了，可不可以……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陆川推开吴远，大咧咧地走上前，“你有什么模板可以用的？”
石玥开心地递来一本小册子：“这个，我打算照着这个版图出一期。文字，文字我找刘天赫帮忙了，我想……”
陆川咧嘴爽朗一笑：“没事，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，我听你的安排。”说罢，他回身冲吴远耸耸肩，“呐，我现在有正事要干啦，女孩子有困难，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？”
吴远看了看石玥，又看了看陆川，郁闷地垮下脸来：“那你晚上留下来晚自习吗？”
“不啊，我是走读生，怎么可能留下来晚自习？”陆川答得理所当然。
吴远的脸又拉长几分：“好好好，那你去帮忙，我去打球，晚上咱也别见面了。”
陆川嘴角一勾，深知吴远的小情绪：“好啦，乖，快去吧。”
吴远瞪了他一眼，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。
陆川趁他快要踏出门时，蓦地高喊一声：“吴远！”
“干嘛？！”
“一节课估计出不完，要不我留下来吃个晚饭？”
“……？”吴远愣神，几秒后回过味来，“好啊，你又耍我？”
“爱吃不吃，”陆川急忙抬手制止住吴远的身形，“话说，你中午想吃什么来着？哎呀，我到时弄得一身粉笔灰，估计也懒得去食堂排队。”
“你一身粉笔我还一身臭汗呢，我都没说什么你在那纠结个鬼？”
陆川学着吴远先前的样子，又是插腰又是抱胸的：“那要不，我再等你回宿舍洗个澡？”
“等着吧你，饿死了我可不管，哼。”吴远说着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。
陆川苦笑，却听边上传来一声感叹：“你们俩关系真好啊。”
“啥呀，我和他闹着玩呢，咱俩快点出，争取一节课搞定，你想画插图还是排版？”
“嗯，”石玥思忖片刻，“要不我先画一点，你要觉得不行再让你画？”
“哪有什么行不行的？”陆川挥着手道，“我高一那会就是瞎画，看到什么能摆上去的就东塞一点西塞一点，你既然找好了模板我也乐得轻松，这回画画直线反倒省事多了。”
“可我画得不是很好。”石玥挠头笑了笑。
“怎么着你也比我一个大男人心灵手巧吧？”陆川宽慰道，“没准我画得还不如体育委员呢，当初选我纯粹是因为我字好，回头小天把稿子找来了，我正好帮你抄抄。”
“其实刘天赫的字也挺好看的。”石玥腼腆地收起小册子，“你们俩一起抄，一节课应该能解决。最后收尾的活交给我好了，你要赶时间去食堂可以先走。”
陆川把袖口捂得发烫的手机塞进口袋，撸起袖子道：“吴远啊，就是小孩子脾气，见不得人冷落他。这不前一句还要我去看他打球呢，下一句就说要一起吃饭了，这人的话算不得数，咱们该干嘛干嘛，既然答应你要帮忙，就不能半途而废丢你一个人在这。话说抹布在哪呢，我先去打湿了把后黑板擦一擦。”
“哦，在这。”石玥小跑着到某个角落翻出一条旧抹布，“这里离女厕所近，要不我去吧。”
“行。”陆川也不客气，笑嘻嘻地道，“那我看看册子，大概比划一下面积占比什么的。”
“好的。”石玥连忙把小册子递给陆川，而后轻灵地跑出了教室。
陆川看着她远去的背景，笑着摇了摇头：“多单纯的一个女生啊。回头得让郭方云好好学学人家，整天跟男生混在一起，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。”
手机传来“滴滴滴”的提示音。
陆川点开聊天软件，意料之中的某人发来了意料之中的消息。
-放学你要是敢跑就死定了。
-如果有大餐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咯
-那你留下来陪我晚自习不？
-看我心情
-……
-[笑]好好打球我会在走廊上看你的英姿的
-得嘞！
陆川正埋头窃喜，石玥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教室：“那个，你先回消息，我把黑板擦一下。”
“没事，”陆川连忙锁屏，起身接过抹布，“我动作快，交给我吧，你能帮我拿点粉笔来吗？”
“好的。”石玥认真地应道。
陆川不禁出声提醒：“其实你可以放松点，我又不是脑袋或者周扒皮，哦，就是班主任和语文老师。你……”
“嘻嘻。”石玥竟然真的笑出声来，“你们男生平时都这么称呼他们的吗？”
“唔，”陆川讪笑，“打趣，打趣而已，他们还不是一样天天叫吴远老吴，难道他老吗？”
“我知道的。”石玥似乎放松不少，“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当宣传委员，感觉你比我有经验。”
“男生嘛，”陆川配合着道，“能应付的事从来不较真。要不是我妈说高二了要认真上学，老戴也不至于拉你出来垫背，哦，我没有别的意思，你别误会。”
“我晓得的，其实这次当宣传委员，也是因为我妈……”
两个人渐渐地聊开了，气氛变得愈发地和谐，石玥脸上始终洋溢着少女独有的青涩笑容，陆川的话也越说越多。不知不觉间，板报的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。
直到刘天赫得空溜回了教室，他们差不多完成了三分之二的工作。
“呦，你们俩效率够高的啊。”他推开门后，不由得称赞道，“都说男女搭配，干活不累，我看老戴就应该帮我也找个女生搭档。”
“你个体育委员要什么搭档，两个班的男女生都不在一块上课，哦？难道你看上了二班那个体育委员？听说她力气可大了。”陆川揶揄。
没曾想，率先接话的不是刘天赫，而是始终默默工作的石玥：“我认识她的，要不要帮你介绍介绍？”
刘天赫愣住了，陆川也呆了一呆，好半晌才大笑起来：“好啊好啊，小天最近手都长出老茧了，是该给他讨个媳妇了。”
“什么老茧？”石玥不解。
“哈哈哈哈，”刘天赫吓得捂住陆川的嘴，在他耳畔说道，“怎么你跟吴远待得久了，好的没学，光学怎么造谣了？”
陆川用力掰开一道缝，艰难地答道：“有一说一，造谣这事还真不是跟吴远学的，虽然这货也是真的没什么优点让人学习。”
刘天赫表情一僵，重新捂住陆川，对石玥大声道：“稿件给你找来啦，要不要我帮手抄？”
石玥愉快应允：“麻烦你了。”
“不麻烦不麻烦，我也就这么一个优点能拿来炫耀。”刘天赫见四周没有动静，松开了陆川，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A4纸，“你挑一挑，有用得着的做个标记，我去洗把脸再来抄。”
“嗯。”石玥双手接过纸张，仔细地阅读起来。
陆川凑到边上嘟囔道：“其实写什么不是重点，评分的人也不见得会去看内容。”
“他们是不一定会看，但老师天天在班级里上课，要是发现我们消极怠工，估计会留下些不好的印象。”石玥下意识地答道。
“哦，有道理，毕竟出问题了责任要落到你的头上。”陆川恍然，“还是你心细，这样，也给我两张纸头，我帮你一起看看。”他主动伸出手，略带歉意地道。
“啊，”石玥却是再次拘谨起来，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陆川眨了眨眼，瞬间明白自己的话产生了歧异，连忙解释道：“你别误会，我也不是那个意思，我是在夸你心细呢。”
“啊？哦。”石玥不疑有他，乖乖地交出两张稿子。
陆川略微看了眼，就放到了桌上：“这张里的东西全都不能用。”
“啊？为什么？”石玥错愕。
“你看这篇，”陆川指着最上面的文章，抱怨道，“这篇是去年我用在我们班板报的，还有这篇，这篇也是，至于这篇，”他点了点中间的某一段，“这篇是隔壁班的，全是老戴教过的班级，他要是有点印象，肯定会以为你偷工减料。”
“什么偷工减料啊？”刘天赫小跑着回来，循声问道。
陆川拿着纸张气势汹汹地走上去：“让你帮忙查资料，你好歹也上点心。百度头几篇的文章肯定被各个班级用烂了，你也敢打印下来让我们挑？”
刘天赫小眼一瞪，接过纸条抱歉地道：“我时间有点着急，所以没在阅览室待太久，要不，我再去重新找找？”
“着急？”陆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，“大半节课的时间，你难道没在阅览室待着，溜去球场打球了？不对，”陆川抓起刘天赫的右手，奇道，“你不是去洗脸了吗？怎么手是干的，脸也是干的？”
“这个……”刘天赫显然没有丝毫准备，眼看着被抓了个正着，正在慌神间，目光变得飘忽不定。
陆川还想追问什么，不料眼前一黑，一只温暖的手掌就蒙上了他的双眸。
“猜猜我是谁？”熟悉的声音像是一道暖流，从陆川的耳廓流进大脑。
“吴……”远字还没出口，陆川就听到一阵“窸窸窣窣”的动静，紧接着，一阵香味窜进了他的鼻腔，不断诱惑着唾液腺分泌液体。
陆川咽了口口水，转身就要说话，背后却被一股力气推搡了一把，整个人径直扑进吴远的怀里。
“哈哈哈哈，惊不惊喜，意不意外啊？”刘天赫得意洋洋地拍着手道。
陆川被抱得有些紧，眼角的余光能清晰地看见吴远沾了水的，结成一捋捋的发丝。光滑的脖颈泛着一层光亮，似乎淋过了雨。唔，不对，这股味道……
“要死啊你，吴远你浑身臭汗的，别想蹭到老子身上！”
惊喜转变成惊吓，吴远还没回过味，手臂已经搂住陆川的腰，用力地勒紧。
于是食物的香味混合着少年的汗水味，全部被陆川吸进鼻子里，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被无限压制，以至于好半天过去，陆川才感受到姗姗来迟的温暖。
那是吴远的怀抱。
06
陆川摸着肚子从食堂走出来，边上吴远双手枕在脑后，一副痞坏痞坏的样子。
“才吃多少你就半死不活的？”吴远伸了个懒腰，手掌压上陆川的脑袋，“你这个年纪再不多吃点，以后小心长不高哦。”
陆川弹开手臂，学着大爷大妈的样子倒退着走路：“天天被你压着我能长个才怪。”
“没办法，你哥我天天打球，蹦着蹦着就比你高了。”吴远说着直接做了个三步上篮的动作，“怎么样？”
“不怎么样。”陆川对这种假动作表示很不理解，“想打球去球场打，这里既没球又没框的，你不觉得尴尬吗？”
吴远大言不惭地道：“你懂什么？这叫肌肉记忆，平时多练练，到时在场上才会有手感。”
“要练是吧？”陆川拉起吴远的手，“走，我陪你去球场，练到熄灯再回去。”
“现在都几点了？”吴远指着空无一物的手腕，“谁脑子抽风会去球场打球？”
陆川踮脚，远眺球场：“呐，那不是有一个人在投篮么？”
“我去，”吴远瞪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寻找，“好像真有个人啊，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热爱篮球的啊？不错不错。”
陆川定睛一看，认出远处的人：“他不是热爱篮球，是明天要考上篮，这会儿正恶补呢。”
“啥？”吴远疑惑，“你是说那人是我们班的？”
“杰仔啊，你不会瞎了吧，这都看不出来。”陆川惊讶地回过头，看向眉头紧锁的吴远。
“你上辈子是葫芦娃吗？视力那么好。”吴远揉着眼道。
陆川轻笑：“葫芦娃还分二娃三娃呢，你力气这么大，怎么不说是三娃投胎？”
“不要，我要当爷爷。”吴远拒绝。
“爷爷有什么好，天天被抓。”陆川纳闷。
吴远重新睁开眼，正视着他：“因为我得给你浇水啊，万一你哪天干瘪了怎么办？”
“滚！”陆川推开吴远，“你什么时候见爷爷浇水了？哦，除了第一集，后面他被抓了以后几百年不见人，小蝴蝶都比他戏份多。”
“那你当小蝴蝶啊，我当你的小金刚。”吴远撩起衣袖，展示着自己的肱二头肌。
陆川“啪”的一下打在上面：“都跟你说别穿那么少，现在天冷不知道吗？要是感冒了别指望我会照顾你。”
“你不会不照顾的，我还不了解你，口是心非。”吴远得瑟地放下衣袖，一把搂过陆川，“走，咱俩去给杰仔加加油，我还能把我的独门秘籍教给他几招。”
“不去。”陆川掉头就往宿舍走，“要去你自己去。”
“怎么？”吴远挠了挠头，“你别一言不合就生气啊，我又没说错话。”
陆川回身做了个鬼脸：“你是不是傻，杰仔为什么大半夜在那练球，还不是不想被人看见，你过去瞎凑什么热闹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嘲笑他呢。”
吴远闻言，连忙追上陆川：“我没那个意思啊，我就是……”
“谁也没有懂你的义务，非礼勿视非礼勿言，做事前咱先过过脑子行不行？哦，显然你没有。”陆川握拳击掌，“怪我，是我太想当然，以为你在我的熏陶下，多少能有点长进。”
“喂喂喂，”吴远再次搂过陆川，用力地箍在胸前，“你别给点阳光就灿烂啊，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可低调了，说没两句就脸红心跳的，跟个小媳妇似的。”
陆川在他腰间掐了一下：“怎么，现在认清我的真面目，开始嫌弃我了？”
“倒也没有。”吴远捏住陆川的后脖颈，快速地点上他的唇，“越看越喜欢。”
陆川身体明显一僵，耳根子条件反射般发烫：“你要死啊，大庭广众的也不怕人看见。”
“我管人看见没看见，反正你脸又红了，哈哈哈哈。”吴远大笑，开心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。
陆川伸手捂住他的嘴：“你小声点，别把其他人引过来了。”说完他四下张望，确定无人后，又郑重地警告道，“你再敢舔我手心，我保证把你舌头揪下来。”
刚刚张嘴的吴远下意识地闭上，眨了眨眼，透过细嫩的手掌间隙发出一丝声音：“还是你懂我。”
“……”陆川欲言又止，最后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，不给吴远继续发挥的机会。
吴远也不追究，拖着陆川直奔操场：“走，咱们去消消食。”
“这都九点半了，你不用回去洗漱吗？”
“熄灯了也可以刷牙洗脸啊，”吴远挑眉反问，“你今天要洗澡吗？”
“废话，当然要，搬了一天东西你不会打算直接睡吧？”陆川吓到，“我突然想要回家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”吴远拍着他的背“安抚”道，“既然入了贼窝，你就别想清清白白地出去。”
陆川无言，满脸晦气地道：“我谢谢你啊。把我骗进来住宿，现在终于把伪装撕下来了。”
“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呢，没大没小。”吴远嘴上抱怨，脸上却分明是笑意，“咱俩好容易同居了，你可得好好珍惜往后的日子啊。”
“同居？”陆川嗤之以鼻，“别忘了边上还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呢。”
吴远回头，惊奇又欣喜地道：“原来你想和我独居啊。”
“又来，”陆川撇嘴，“不跟你胡闹了，我得回去洗澡了。”
吴远拉住他，语气粘腻地道：“别走嘛，再陪我散会步，你看啊，今天天光可美了。”
陆川抬头望月，确实，晚自习的时候下了场小雨，此刻的空气里布满稀薄的臭氧，深吸一口，让人心旷神怡、神清气爽。
“那就再陪你走五分钟吧。”陆川仰着下巴，傲娇地道。
吴远嘿嘿笑道：“走，咱们去操场。”
陆川立刻收敛：“操场这会儿不是没人吗？”
“就是没人才要去啊。”吴远自顾自迈步，见陆川没有跟上来，不由好笑道，“干嘛，你不会怕我做坏事吧？”
陆川还真有点怕，以他对吴远的了解，出格的事情可没少做过。
“谁怕谁，走啊。”但陆川喜欢这个雨后的夜，也喜欢夜空下的人。
吴远没有再搂陆川，而是任由他在后头吊着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，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一处没锁的入口。
“差点以为要翻墙了呢。”陆川暗叹。
“不怕，翻墙我会拉着你的。”吴远笑得明晃晃，分明没有晚灯，却相当扎眼。
“这点高度我还是没问题的。”陆川推开铁栅栏，当先闯入。
吴远难得地没有回怼，静静地看着陆川往前走：“你准备去哪啊？”
“往操场中间走啊，你在跑道上很容易被人发现的。”陆川声量渐小，“记得把门关好。”
“别担心，操场上不会只有我们俩的。”吴远一边关门一边说道。
陆川的脚步戛然而止：“你怎么知道？以前带人来过？”
“吃醋啦。”吴远喜闻乐见，凑到陆川身边，“放心，你是第一个。”
“想什么呢？”陆川翻了个白眼，半天才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见，“老实交待，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初犯，别想跟我打哈哈。”
吴远拉起他的手，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：“我从楼上看见的，有次晚自习下课，我亲眼看到两对小情侣溜进操场幽会。”
小情侣？幽会？
陆川感受着吴远的手掌温度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。倒是吴远识趣地轻咳两嗓，主动打破沉默。
“就算被人发现，也是那些小情侣要担心，咱们两就是来消食的，说出去也不丢人。”
陆川心底五味杂陈，似乎不想听到这些话，又似乎应该听到这些话。
于是在进入操场后，两个平日里成天斗嘴的冤家不约而同地静下来。可能是怕路过的保安发现，也可能是怕撞见小情侣的私会，抑或者，是气氛逐渐变得暧昧，使得周遭的空气都变了味。
吴远如鱼入水，游走在黑暗间。陆川极目远眺，却一直被远方的光线吸引。
“喂，你小心点，别打扰到其他人。”
吴远放缓速度，低沉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清晰：“你是不是夜盲啊，人离了我们有好几十米呢，估计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清。”
“……”陆川悻悻，“平时也没见你吃什么胡萝卜。哎呦，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？”
“到了啊。”吴远抬手摸向陆川的脸，装出一副摸索的样子，“你是不是连我都看不见？”
陆川回瞪他一眼：“你当我瞎啊？”
吴远耸肩，一屁股坐在草地上：“呐，过来坐，学着点人家的样子，站着容易暴露。”
陆川蹲下身摸了把草坪：“这是湿的啊，你就这么坐上去？”
“又没事。”吴远猛地拉过陆川，把他拽进自己怀里，“你等下不是要洗澡吗？”
陆川竭力收声，还是从喉咙底泄出一丝慌乱：“我今天刚换的校服啊。”
吴远抱住陆川躺平的身子，靠近他的额头：“回头晚上小风吹吹，第二天就干了。”
陆川眼前漆黑，勉强能看出某人的轮廓，还有那股灼热的气流：“你松手，我要坐起来。”
“哦，”吴远还真地扶他坐直，顺势拽起两人的衣服下摆，“要是真弄脏了，这样也只会弄脏裤子，外套还是能穿的。”
“瞧把你厉害的。”陆川气闷，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道，“这是哪啊，离我们最近的小情侣有多远？”
“操场正中央啊，今天运气好，大概一百米外有两个人正在亲嘴，估计不想理我们。”
“卧槽，那么刺激？”
“这有什么？咱俩在大白天都能亲，喏，就在你右前方五十米，咱们班的集合点。”
“滚，人家是真情实感，你就知道整我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是整你？”
“上学期你整我整得还少吗？要不是我心大，你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。”
陆川说完，脑子里闪过弦外之音，你怎么知道我是整你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情实感？
“唔，”他赶忙岔开话题，背对着吴远说道，“你冷不冷，我可以把外套借你穿。”
“好啊。”吴远开心地笑道，“电视剧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，宝贝，我现在好冷哦，快把衣服借我穿啦。”
“……你见过哪个女主自己要衣服穿的？”
“管他呢，我又不是女的，”吴远竟然真的伸手去摸陆川的衣领，“你就从了我吧。”
陆川吓得不轻，把外套紧了紧，骂道：“滚，这也不是电视剧，自己冷就冻着，谁让你非要穿着短袖到处跑？”
吴远倒也不气，张开双臂抱住陆川：“呐，这样就不冷啦。”
“……”陆川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吴远滚烫的温度，“我看你压根就不冷吧。”
“冷啊冷啊，我都冷得发抖了。”吴远真实地颤抖起来，顺势把陆川搂得更紧。
凉风习习，陆川闭上嘴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他并不嫌弃吴远的倒贴，相反，处于风口的他因为对方的温度，心底反而蔓延出些许暖意。
像是脚下长了根茎，两个少年就这么在微凉的夜风里相拥，点点回忆弥散心头，化作一只只闪光的萤火虫，虽然眼睛看不见，却真实地装点了每一帧画面。
长久的静谧后，陆川语气软化不少：“喂，你还记不记得，以前你当着石玥和小天的面抱过我，抱得比现在还紧呢。”
“记得啊，”吴远慵懒的声音从脊椎上传，回荡在陆川的脑海，“当时你可比现在听话多了，就那么任我抱着，半天都憋不出个屁来。”
“……”陆川表情变得有些复杂，“咱能不能文明点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当时你可是面对着我的，现在你都不想看我了，每次都是我主动。”
唔，要死，这家伙是在撒娇吗？怎么跟以前的方式都不一样？
陆川捏了捏拳，咬牙转过身，道：“起来，坐好。”
吴远似乎有些倦意，嗓音多了几分软糯：“干什么？”
陆川不由分说地拉开校服的拉链，把吴远整个人裹进自己怀里，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。
“别想太多，你要是真生病了，我迫于舆论的压力，肯定得去照顾你。与其到时麻烦自己，不如现在给你点甜头。”
“嘿嘿。”吴远侧过头，像只猫一样发出些意味不明的咕噜声，“还是你对我最好了。”
陆川起初想推开，因为耳根子太痒。转念一想，他又轻轻地抚摸起吴远的背。
“乖啦，以后老实一点，别整天搞些幺蛾子。”
“我哪有？”
“哪没有？刚认识那会你又是传纸条，又是拉着我打游戏的，每天就跟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，嗡嗡嗡地叫……”
“哼，”吴远闭着眼低声笑道，“那不是怕你分班以后没朋友嘛。”
“你又知道我不会去交新的朋友？”
“你会啊，但那个人不是我。”
唔，有什么东西在心头落下一拳，陆川四肢发软，猝不及防地收紧力道。
“哎呀，你轻点。”
“闭嘴吧你，天天就知道说些甜言蜜语，正经事一件没做。”
“你指的是哪些正经事？”
“……不准想歪！”
“又凶我。”
“哪有？”
“就有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哪没有？”
“就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